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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兵不褪色:办企业上市 替战友尽孝

2017-09-14


俞锦方(右)看望上过前线的参战老兵。 受访者供图
俞锦方在部队做卫生员时的留影。受访者供图

俞锦方

1957年生,浙江湖州人,1976年参军,1980年退伍。当兵4年,连续3年立三等功,9次获嘉奖。上市公司金洲管道原董事长。全国劳动模范,全国优秀企业家,中国企业改革先进人物,全国建设农村小康十大杰出贡献复转军人,中国公益事业十大功勋人物,全国质量管理先进工作者,中国旅游投资十大杰出浙商,西部开发功勋浙商等。浙江省第十一次党代会代表。

南都讯进入秋冬季,部队再次迎来一年一度“征兵季”和“退伍季”,新兵带着对部队的向往走进军营,老兵带着对部队难以割舍的情怀走向人生下一个转折点。

出生于1957年的俞锦方就曾经历过从部队回到地方的转折点。尽管已退伍37年,他至今仍对这身绿军装有着难以割裂的情怀。如今作为一名企业家,俞锦方认为首先是军营培养了自己,他才能拥有今天企业家的身份。有4年参军经历的他,离开部队后一直以另一种方式“服役”于云南“老少边穷”地区,搞起扶贫式开发,心中那身军装从未脱下,而是一种延伸。

看着他的战友上了前线没能回来,自己却与那场战争擦肩而过,俞锦方感恩于当年战友的庇护。如今,他只有一个念头,用余生所能创办退伍老兵创扶基金,实现“你为国捐躯,我替你尽孝”的无声承诺。

谈当兵立功

“一针成名”拿自己练静脉穿刺

南方都市报(下简称南都):上世纪70年代参军是什么样的氛围?

俞锦方:我是浙江湖州人,1976年当兵,那时刚高中毕业。当时我是在云南的二炮部队当了4年兵,时间虽然不长,但改变了我的一生。一直以来,我把云南当成我的第二故乡。
我是一名农村兵,1957年出生,第二年就赶上闹饥荒,家里一贫如洗,母亲讨饭养我。当我上车离家那一刻,父亲冲上去跟我说了一句话,“在部队一定要好好干。”而这句话也成为我在部队好好表现的动力。
后来新兵下连,我分到了卫生队当卫生员,学的是护理专业。其实,我当兵时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立功受奖,都因为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,是无数小事累积的结果。在卫生队4年,连续3年立三等功,9次获嘉奖。

南都:作为一个4年兵,怎么能获得那么多荣誉?

俞锦方:一开始我对医学一无所知,一切专业知识都从零开始学习。上岗前,部队对新卫生员进行为期半年专业培训,最难的是静脉穿刺。为了积累实践经验,教官提倡新卫生员之间互相扎针。开始有点晕血,教官给了我一瓶红墨水,让我有事没事往自己手上、腿上涂抹,感觉天天能见“血”,很快就克服了晕血的问题。由于我手生,总也扎不上,看着给自己的战友带来疼痛,我心里很难受,改拿自己做试验,每天往手背、胳膊上扎七八针,整个手臂扎得又青又肿。集训结束时,我学会了静脉注射,考核第一名。
一个偶然机会,我“一针成名”。那天,驻地老百姓家的小孩子发高烧,到队里打点滴,值班护士扎了两针也没扎进去,孩子疼得哇哇大哭。他急得喊我:“俞锦方快点来啊。”我过去,一针就给扎上了。这下我可出了名,部队和地方的人都知道我技术过硬,打针的时候点名要我扎。

因为我的手臂总是青肿着,练扎针的事被队领导知道了,了解情况后,他们把我树为典型,让卫生队官兵向我学习。到了部队第一年,我第一次荣立三等功。

谈退伍谋生

利用部队所学一技之长搞摄影

南都:退伍后回到地方都有一个调整期,作为转折点你怎么走过来的?

俞锦方: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,无论多么不舍,我们终究要离开部队。我带着在部队学的一肚子本事回到家乡。

退役后,我首先想到的是到人民公社医院去,继续为患者服务。我先后9次找人民公社书记,表达我的意愿,得到的答复却是“我们医院不需要人”。

一盆冷水就这样泼在了我身上,我觉得没人管我了。从一个有组织的战士到没人管的地方青年,这中间的落差很大。我很灰心,干脆种田去吧,于是成了十里八乡唯一戴着近视眼镜种田的农民。

有一天,我正在田间劳作,无意中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城里青年背着相机四处拍照,我的心一下子被激活了,我在部队学过X光拍片,冲、洗全不在话下,何不利用这一技之长办个农村流动摄影点?

说干就干,我拿出退伍安置费买了一架海鸥120相机和一些暗房材料,开始了我的流动摄影生活。

我的流动范围是湖州市周边的农村,那时正值20世纪80年代初,农民还不富裕,三年五载也不得进城照个相,我的流动摄影正好满足了大家的需要。我给乡亲们拍照讲诚信,拍的时候不收钱,洗好了送到他们手上,先问一句:“像不像?”对方说“像”才收钱,只要谁说一句“不像”,我就把照片白送他,重拍,直到他满意为止。

搞农村流动摄影很辛苦,乡村都是泥巴路,摩托车经常陷到泥坑里。农村狗多,发动机一响常常招来八九条狗一路追我,追得连人带车摔进水渠泥塘。但是我很快乐,享受着工作带来的乐趣。我拍照认真,又负责任,生意很红火,不到一年时间就拍遍了湖州市周边的所有农村,最多一天可以收入一两百元。

到了1982年3月,湖州金属制品厂在我们公社建厂投产。公社书记看我是高中毕业,又是部队上回来的,就让我到厂里当会计。我马上停了流动摄影点,进厂当了会计。进场不到一年,厂子停产,我又失业了。1983年2月,金属制品厂重新投入生产,公社任命我为金属制品厂厂长。虽为厂长,我还身兼供销员、技术员、搬运工等。当时我把厂房当营房一样管理,怎么有利于企业发展我就怎么干。那时候年轻,敢闯、敢想、敢承担。后来干的还不错,企业还上市了。

谈替老兵尽孝

与战争擦肩而过源于战友的庇护

南都:如今为何又想要把军人情节慢慢延伸到帮扶残障老兵和烈士家属?

俞锦方:这个跟我自己亲身经历有非常密切的关系。1979年,上世纪80年代那场边境战争已经打响。那时我在大西南边界上,离前线只有100多公里。战争一打响,我们年轻,热血沸腾,战友们都申请上战场,但我没有申请成功,之后我随卫生队移防到北京,我与战场就此擦肩而过。
2000年以后我逐渐了解到,当年参加战争的好多战友牺牲在那里,长眠在边界没有回来。还有好多伤残军人回到自己的家乡后,受各种条件限制,生活得不是很好,很多烈士父母至今仍住着茅草屋,这触动了我当年曾在云南当兵的情结。

有时在想,如果当年我申请通过上了战场,那我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?可能我已经长眠牺牲在那里,也可能伤残回到家里。总而言之,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我。战友们替我们上了战场,对我们是一种庇护。如今他们生活困难,我觉得余生我都有一份社会责任,“你为国捐躯,我替你尽孝”。

谈老兵身份

那身绿军装于我而言分量很重

南都:“企业家”“退伍老兵”,你更喜欢哪种身份?

俞锦方:退伍老兵!我的公司经过30多年发展已有一定规模。但相比之下,我更喜欢别人认可我过去军人的身份,那身绿军装于我而言分量很重。

在我心中,一直有两个母亲,一个是含辛茹苦生我养我的母亲,另一个就是祖国母亲。生我的母亲今年86岁了,但她每天早晨都会帮我把皮鞋擦干净,并换个出门的方向摆放,用一些很细小的事情来支持我闯事业,我很感恩。有时候想一想,没办法不努力,虽然我还有5年就要退休了。
作为一名中国公民,你就是国家的组成部分,每个人都要有一份家国情怀。我也不是唱高调,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。作为退伍军人是一个特殊的光环,从社会青年到退伍军人,它是不同的层次。作为一个退伍军人回到地方,我们一直讲“退伍不褪色”。只要你身体健康,继续发扬军人吃苦耐劳的精神,通过自己的努力从部队融入到地方,不管在哪里,都能发展得很好。国家就是你父母,国家就是你自己。

采写:南都记者 潘珊菊
唐孜孜发自云南普洱